晓韵今天吃到饭了吗？

这里第六

  故人归，秋风徒瑟瑟。低檐内，润雨抚累痕。问诉山下事，娓娓道来，有妇闻者，咽声落泪。

  黑衣俊朗，鬼笛肃穆，红穗森然，正是传言中一曲唤出走尸千军，在射日之征，征战中杀敌无数，嗜血残忍的鬼修魏无羡。

  然而这位嗜血残忍的魏公子此刻正蹲下身子，手里拿着伤药膏和纱布对着温宁就是一顿包扎涂抹，似有一股不将眼前人裹成僵尸便不罢休的势头。

  当这一大家子人拖着身体，偏题鳞伤地出现在驻守部中的人眼前时，着实是吓了他们一跳。赶紧将人带进屋内，整顿处理伤口的同时，纷纷询问山下究竟发生了何事。

  时间如流水，转瞬之间就有人将事情的始末因果一一道出，男子皆是握紧双拳，女子也都落下热泪，悲恸之情难以掩抑，气氛凝固地让人窒息。

   有几十道目光投向魏无羡，饱含着对魏无羡的感激之情，却总有一份畏惧，一份不信任阻止了他们的行动，没有一个人上去搭话，更有甚者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与魏无羡的距离。

  对于温家人的态度魏无羡见怪不怪，虽然前世已经和他们打成一片，但现在的疏离并没有让他十分受伤，毕竟这样才合乎常理。魏无羡看着对面始终低着头任由自己摆布的温宁，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手上用力狠狠地将包扎的端口系起，伤口被牵动引得温宁打颤了一下。魏无羡又重重拍了拍温宁的肩笑笑道“我们，单独聊一聊吧。”

  现在还不是低迷的时候。

  “魏公子有什么话要说呢？”温宁带上了房间的门，贴着墙角站着问道。

  魏无羡却一点也不客气地径直走到简朴房间内的桌椅旁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手撑着歪到一边的脑袋有些戏谑道“要说话的话也不必站着说吧，你杵在那里不如给我倒杯热茶，表现一下待客之道啊。”

  温宁愣了愣，脸上一红，开始慌慌张张地去拿茶具，有些手忙脚乱地为魏无羡泡了一杯清茶，过一会温宁就将清茶送到了桌面上。在魏无羡的对面坐了下来。

  乘着温宁去倒茶的时候，魏无羡竖起耳朵，启用五感，清楚地感觉到有数人站在屋外，偷听着。

  嘴角上扬心中一片了然，魏无羡也完全没有赶他们走的意思，任由他们打听房间内的情况。毕竟这事并不只关乎一人。

  青翠的茶水冒着缕缕热气随风而转，掀起点点波澜。

  “呐，温宁你是不是……”魏无羡手敲了敲茶杯边缘，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温宁身上析出了冷汗，自己不堪的表现早就在魏无羡面前暴露无遗，他从来都是这样软弱而无能，连舍身的辩护也磕磕巴巴。冷嘲热讽对温宁来说已是日常，即使是魏公子想必也怼这样的自己失望透顶吧。一想到讥讽的言语会从魏无羡的口中流露出来，麻木的他竟也感到一阵心慌，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你是不是也怕我？”

  猛地睁开眼，有些出乎意料又有些不可置信，温宁看着魏无羡的神色，心中大石落地。

  魏大公子又怎么会知道温宁心中所想，看着温宁扭扭捏捏的样子是当真觉得奇怪。联想到其他人对着他的反应，固有此问。

  “怎……怎么会，魏公子出手相救已是感……感激不尽。”温宁对着魏无羡笑笑“他们……也只是还不了解魏公子罢了。”

  看温宁满是疮痍的脸上露出的真诚坦率的笑容，倒是让魏无羡一愣，接着放下心来。

  双手捧起茶杯，轻酌一口，在些许的水汽萦绕之中，眼神一凛。

  “射日之征以来，温家败落，剩下的支部苟延残喘。温情一脉乃是以温家最好的医师温情为首的医者集合。”

  “修真界一向弱肉强食，温情实力出众，妙手回春，即使是在落败之后也不可小觑，自然要挖尽其利用价值。于是身为一寮之主，却调谪四方，忙于奔走。而寮中之人任意打压，让其自生自灭。”

气氛凝重，语气严肃毫无波澜，听得温宁眼皮一跳。

  这些话的内容温宁自然深有感触，但像这样借他人之口，毫不遮掩地陈述却也是头一次。腐烂化脓的伤口被撕开，冷酷无情的现实摆在眼前，让人不寒而栗。

  温宁默不作声，魏无羡继续道来。

  “人才可贵，而剩下的，不过是余孽，一群乌合之众。”

  他又如何不知呢，就算是温家辉煌之时，自己也从来没有什么建树，总是躲在姐姐的身后，逃避着躲着。

  “对各个世家来说，现在是安生之时。而对你们来说，却要提升自己，放手一搏了。”

  “温情不在于此，你就是他们的顶梁柱。不要忘了，你也是一家之主，你不站出来，难道要想现在这样任人宰割？”

  “你并不是不能做到。听着，你是我最大的筹码。为了你的姐姐，也请撑过这一个月，活下来。”

  虽然在温宁面前以长辈自居是无耻了一点，但魏无羡觉得他这也算是耳提面命了。他这番施压不知会不会适得其反，不过这么自说自话的功夫，却也没见温宁那边有什么大动静啊。

  不会他又傻了，一句都没听进去吧。

  抬起头，魏无羡仔细看了看温宁的面庞。

  一点点晶莹如陨星一般划出一道轨迹，重击在桌上发出闷声，制造出一个个深色的洼坑。秋风拂面，细珠偏了轨迹，带走了一份凉意。

  鼻青脸肿中有液体流过，温宁用手指擦过眼角，果然一片湿润。他显得有些慌乱，连忙用两只手使劲抹过，想要灭除痕迹止住泪水，却不甚如愿。眼泪像断线的珠链一般停不下来。

  “不……不是的，我没有……”

  想要辩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声音也在哽咽中支离破碎。

  真是的，男儿有泪不轻弹，既是要担大任之人，又如何能像姑娘家一样哭哭啼啼，不成大器。

  心里一顿责备，身体却不受使唤地站起，走过，抱住了温宁的身体，让他的头靠上自己的肩膀，任由泪水染湿了肩头。

  果然，他根本不适合这样的角色啊。

  温宁借着肩膀，也再不压抑。手抓着魏无羡的衣袖，偶尔发出发泄的嘶吼声。

  这张哭成一团的脸，可以说是十分难看，却能让魏无羡想起许多许多。

  想起温宁从前的际遇。

  想起逃难艰难的岁月。

  想起温情悲痛的哭声。

  想起温宁死后变为走尸后面对家人想哭却哭不出来的僵硬面孔。

  他那时也是这样安抚着温情的吧。

  沉沦于记忆中，在无言中哭声也渐渐平息。

  温宁抬起头，哭红的眼睛对上魏无羡，一个毫无污秽充满着快乐欣喜的微笑伴着未干的泪痕悄然出现。

  “魏……公子，我现在很高兴……”

  活在温情背后的温宁，从未备受期待，自信也与他无缘。一番话后，或许有不甘，有恐惧，但更多的却是欣喜若狂。麻木的心脏也恢复了跳动，冰冷的身体开始回暖。他又一次得到了救赎。

  而他不知道的是，对于魏无羡而言，这又怎么不是救赎。

  每一次想要挽救珍视之人，可都是徒劳，他无能为力。越是用力握紧手中的沙，越是让它更快地从指缝流出，最后连自己也跌入深渊。

  温宁的笑，像是一双手，将他拉出，让他知道，这一次有所不同。

“谢谢你。”

  轻声的喃喃自语仿若无声，不被人察觉地飘向远方。

                                                               未完待续

这里第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