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易,你也要开心呀

【忘羡】相对安定

架空双退役军官忘羡,故人新识。

未完待续,两万字预警请注意→

 

  我的相对,因你而绝对。

 

 

  明媚阳光下,尖锐的虫鸣声充斥了整个小镇,仿佛那不知蜷缩在何处的小虫们就这样用它那细小而又莫名有力的声带,撕裂了苍穹,搅混了这宁静安详的空气。虫鸣刺耳,扰得人闷闷的,它们不只是恼人,还总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不由得在人心里埋下不安的种子。

  这是一个小镇,一眼望去,平凡无奇地令人发指,远离人群中心,着落在这么个僻静的地方,一言不发地守着井然有序的小街,零零散散的农田,看不出新旧望不见尽头的铁轨,和惯有的几栋有点老旧的宅子。

  这一栋宅子的主人独自坐在宽阔厅室的桌案前,面前摆着信封和纸笔,想来是准备写上一封书信。

  魏无羡拿起他的蘸水笔,修长而灵活的指节没急着用它写下什么惊天动地的文章,而是变戏法似的让笔在手指之间飞快地旋转,花样百出。只是可惜这屋里除了他就没了别人,就这幅场面,要是叫小镇街上那些到处乱跑就知道疯玩的孩子见了,还不知要兴奋到什么地步。

  魏无羡大概会收获不少的掌声;也许不限于孩子。

  转了半天,他大概是才想好该写些什么,开始沾墨下笔写字。

  笔尖在纸面上来回划过,挨着硬邦邦的桌面,摩擦的声音清脆而鲜明,似乎盖过了秋虫的示威。他写得兴奋,文字肆意地展开翅膀翱翔在纸面上,有点没有章法,却还不算乱得吓人;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寄出这种非报告形式的书信,放飞本性实乃人之常情。

  魏无羡先在开头写下了年月,却又在日期处停了笔。他想了想,大概是这日子过得太糊涂了,准确的日期他怎么也想不起来,索性一笔画开,把开头删掉了。

 

 

  致江澄,

  你无需知道这天是几月几号,也不必我赘述这是个什么地方,我想你应该知道,今天天气很不错。

  至那以后,一眨眼的功夫,我猛然发现竟已悄然入秋。如若不是屋外那些叫个不停的虫弟兄们卖力地宣示,真让我不敢置信。

  我在这里,一个边陲的小镇;而一场属于我的战争,一度结束了。

  

 

 

  硝烟里混杂着泥沙走石,枪声打着节拍,奏响着名为死亡的小调,然而,能清晰地听见并欣赏这首奇妙的曲子的人往往是纷乱战场中不幸的幸运儿。魏无羡伏在地上,在一旁的爆炸后获得了短暂的失聪的体验,而后,耳朵里就是一片嗡嗡作响。自己或他人的流血受伤已不是军人再这一刻需要关注的重点。鲜血淋漓中谁不能停下脚步,拉扯着,或是被不知名的温度牵引着,扶持着,向前移动,面对真枪实弹,血肉横飞,与死亡共舞。

  魏无羡无疑是个合格的舞者,就算失去了听力确认不了音乐的节律,他也能虚怀着他的舞伴,引领着,被引领着,他时而冲动勇猛,时而温和从容,舞着。死亡在舞池中和他一起旋转,一旦撞上便会粉身碎骨,而魏无羡始终将碰撞维持在最适宜的范围。

  他知道如何起舞,正如他知道如何去战斗。因此死亡并没有对他表现处过分青睐,生的负重到现在也依旧压在他身上。

 

 

回忆穿插在信中,场面有些吓人,骇得虫儿都决定歇上一歇,养养喉咙。

  

  

  与你打赌退役离开军部以后,我来到这里,日子过得挺滋润,身体也几乎好全了,并无什么大恙,而那些零碎的旧伤更是早就不痛不痒,毕竟在战场上,我就是肠子流出来了,也能给它塞回去继续作战。而若要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那我也算又成就了一番功名。             这些疤痕代替了曾经的功勋,偶尔观摩,也算相当不错,比你这脾气和驴一样臭的司令一比那可是气派多了。

 

 

  “退役?我为什么需要退役?”魏无羡背靠着墙,一只脚撑着地,双手抱胸抬起眼皮看了江澄一眼。

  江澄坐在桌前,食指不耐地敲打着面前的桌面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战争要结束了,你个残伤破烂玩意偏要留在部队,也不知道你能图什么。我给你安排地方,你干脆……”

  “我不走。这点小伤而已,更重的伤,也不是没受过。”魏无羡只答道。

  重重一叩,曲指在可怜的桌上敲出最后一击,震得江澄关节发白,他尽量放低声调和音量道:“你知道上头已经有人怀疑你勾结温家阵营了吗?”

  江澄旁敲侧击规劝魏无羡退役已经不止一次,而他先前每每露出这方面的苗头就会被魏无羡打岔掐断,谈话进行不下去,也就一直没个结论。事到如今,还是第一次这样打开窗户说亮话。

  一时间,两个人都保持了沉默。

  过了一会,魏无羡率先打破沉默笑了笑,道:“勾结?温宁温情愿意主动向军方提供重要情报,我与他们接触,这就叫勾结?” 

  “所以是怀疑……你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证情报的真实性,万一……” 

  “你今天第一次打仗吗?” 

  “……” 

  “情报不是大水冲来的,胜仗是大水冲来的是吧?内奸做到这种地步,最后能捞到什么?图什么?” 

  “你以为我不明白吗!光是我明白有什么用,就算你一身清清白白又有什么用。人言可畏,就你这臭脾气,得罪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有心人推波助澜,真没什么也能弄得你一身污水。等到时候你退无可退,才是……” 

  “行了吧,我知道了,到时候再说吧。我的位置还有用,退役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再说,就算出了部队也……没什么意思。” 

 

  止了,往昔的流光幻影,记忆的齿轮间生出血红的铁锈,金属的表面干燥生涩,不契合的缺口处嘎滋作响,激烈的摩擦碰撞让四周跳起了火花,金属的表面都被火花衬得暗淡起来。齿轮卡住了,部分机关停止了运作,无可奈何,我只得告诉你纸面上的端倪。

 

  接下来的说的话,魏无羡没能记得清楚,他隐隐约约只知道那时江澄情绪激动,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争吵,而再多的细节应该被之后抛出的赌局给掩没了。毕竟吵架而已,这在魏无羡和江澄之间是司空见惯的事。

  “……不说了!我拿你没办法,这样吧,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魏无羡有片刻的失神,不知因为之前的争吵,还是因为江澄说的赌局。

  “就赌今后。”

  “赌今后?”魏无羡这才绕有兴趣地瞟他一眼。

  “对,就赌「大战马上结束,世界会变得越来越好,持续的和平安定会如约而至,再也没人会需要像你一样的蹩脚军人。」”江澄一字一句严肃无比地说道。

  魏无羡愣了好半天,好像不能正常地处理那从江澄嘴里蹦出的单词。每个词他都明白,但这么整合再一起,瞬间就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他又弄不明白了,满脑子惑水。

  魏无羡花了不少时间去理解这句话,终于解析出大致的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捧腹大笑,乐得停不下来,看这势态眼泪都能挤出几分。

  江澄气骂道:“笑什么笑?笑死你个混球算了!”

  “那既然是这样,你来安排吧,混球滚了,麻烦你再给混球找个洞住吧。要环境好,有酒喝的地方。”

  “啊?”

  “你可别诓我,这赌,你得赢。”

 

 

  停战的消息来源于门口那份踏着铁皮与车轮伴着气笛声飞来的报纸。

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不得不承认,你离成为赌局的赢家的目标更进了一小步。我左思右想,又不得不说些不着调的话来恶心你——辛苦了。

  像你这样没有品位的家伙难得选了个好地方,又是机会难得,我就再说说这个小镇和这段值得纪念的时间里我在这个小镇的生活吧。

 

 

  一个临着铁路,以农产品和简单工艺品为主打的不起眼的小镇,环境很好,没有横竖交错的电线,没有昼夜不息的大烟囱,更没有隔街的臭水沟子,碧蓝的天空和清新的空气会沁人心脾,提早降临的深夜都别有风味。

 

 

  有作物和铁路的地方想来是不愁酒喝的,农人酒家地窖里藏着掩着的葡萄酒,我想你也应该来尝尝,那味道,绝不会令人失望。

  至于生活,可以说,一切如意,没有什么好挑剔的,硬要说的话,我是没有想到你给我安排的我新的居所会是这么个庞然大物,你也不用你那可怜的脑袋想想,我就这么一个人,实在是大材小用。

 

 

  “是这里吧……”魏无羡暂时放下手里的箱子,伸手压了压帽子,低头仔细检查的自己手上的纸条,站在院门口自语道。

  面前院里是一座蒙着一层明显年代色彩的老宅子,岁月在它身上留下了痕迹,但这并不妨碍人们一眼想想出它曾经的辉煌气派,毕竟单单估量这宅子的体积,都足以傲视周边其它的建筑。

  魏无羡有些踟躇不定,他左顾右盼了好一会,试图在某个角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落脚所,但边上什么都没有,无奈的他,只得和面前这座风华不减的宅第无声对视。

  在接受了自己今后就住在这里的事实以后,魏无羡不着痕迹地往身后看了看。

  他知道有人一直跟着他,看步调和衣角,魏无羡大概能判断出这是位老夫人。

  从踏下火车沾到地面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那刻起,各种带着好奇与探究的视线就不断打到魏无羡身上。无论是对于这个小镇还是小镇上的居民,魏无羡都是个稀客。外来的人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魏无羡身上奇妙的气质。

  他的背挺得笔直,是这里的人前所未见的笔直,但却没有让人精神紧绷的肃然,取而代之的是自然透露的随意懒散。这样的组合看似矛盾,却又确确实实出现在眼前,哪怕他穿着平凡,带着帽子,混杂在人群之中,你也能凭着这独一无二的气质一眼辨认出他来。

  可再怎么吸引眼球,也不会让人狂热到半路尾行的地步。这位老夫人跟着他一起到达了目的地,实在是有点奇怪。

  她只是跟在后面看着,站得有点距离,没有主动上前与他接触的意思,不像有什么恶意,这时若冲上去询问,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魏无羡想了想,提起箱子,掏出了院门的钥匙,径直进了屋。

  他决定忽视这个小小的插曲,好好打量这间属于他的宅子。

  与外观相符,屋子的内里也的确很大,上下楼由长长的台阶连接,样式不算奇特,宅子房间很多,魏无羡探索式地一间间查看,家具用品都还算齐全,魏无羡心里实在是觉得浪费空间,抱着这种心态,他花了不少时间从里到外地了解了这新伙计,这才开始拿出自己的行李开始整理,他只挑了一个小房间打理了一番,作为了自己的寝室,其它地方他竟也懒得动。

 

 

  日子平平淡淡,初来乍到时先和镇上人长住的人都打了照面,互相了解,没几日就混熟了。之后,我每天午除去日常锻炼,一般是在镇子上到处闲逛,然后去一家酒馆帮忙,搬搬东西,打打下手,照顾些生意,和来去的客人聊聊家长里短,回到家里偶尔会有个老夫人来找我代笔写信,这一天的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顺带一提,酒馆老板的女儿绵绵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可爱又标致的好姑娘,瞧着她我就忍不住上前逗一逗,弄得我被老板当成是她的追求者,一顿仇视,险些与美酒擦肩而过,还好我看出其中关节,及时解释,想来也很是有惊无险。你可以为酒窖里藏着的酒是这么好得的,别太天真了。

生活真是到处透露着道理,我想你也应该小心留意,莫出大错。

 

 

  不知不觉我竟这样流水账似地写了这么多,没想到是越活越啰嗦了,那就到此为止吧,总得来说,我在这里……

  

 

  魏无羡哗啦啦地写着,笔下基本就没怎么停,但写到最后,他开始发愣了,他知道他想写什么,正因如此而,所以才感到不可思议。笔尖长时间顿在一处,墨水累计在一起浸染出了一块明显的小小污点,将写信人的犹豫展露无疑。

 

 

  总得来说,我在这里过着相对安定的生活。

              来自你的老朋友

                   魏无羡  

                 愿一切安好

  他把蘸水笔放好,掐着信纸的边缘把整张信拿起来端详了一会,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把信放回了桌面,重新抓起笔,在信纸上画下了长长的几道,将最后的署名与问候抹去了。黑色的墨水大片的挥洒在表面上,浸润,扩散,形成一片显眼的污渍。

 

拿起信纸,魏无羡又瞅了瞅等全都墨干了,将其叠好放进准备好的信封里,拿上信封,出了门。

  转轴间,大门紧闭。

 

 

  “学……校?抱歉我印象中好像没有……啊,难道你是问老教堂那里吗?”

  小路上一个俊秀而挺拔高挑的男子提着行李,正与一位胸口抱着酒瓶的姑娘谈话,他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那姑娘便从疑惑变为恍然大悟,与他继续盘谈起来。

  绵绵走在路上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她几乎是看呆了,以至于到现在都对自己失礼的行为感到羞愧,脸上有些发烧。她在长这么大见到的男子里,面前人的样貌绝对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冷俊的面容,浅淡的瞳子,那都是绵绵从未见过的,而他周身的一种氛围却是莫名的令人感到熟悉,她总觉得自己在别的什么地方也曾感受过这种氛围。

  发现绵绵在看他,他主动向绵绵走来,递过一张字条。

   她仔细辨认了上面的字,有很多字对于她来说相当陌生,她努力看了看,辨认出了学校和其他的几个关键词汇,这才猜到这是也许在向她问路。

 

  魏无羡寄出了他那份不太像话的信件,在往回走的途中,他远远望到绵绵站在路旁正在跟人谈话。

  他今天写这一封信写得心里发毛,看到她,想也不想,准备上去打个招呼,顺便逗逗小姑娘几句调节一下心情。

  他走过去,但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他离得越近那与绵绵谈话的人的身影就越清晰。他感觉他应该见过这个男人。

  “原来你是来教书老师吗!”绵绵惊讶的话语声传了过来。

  没来得及打招呼,魏无羡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定在了原地。

  “蓝……蓝湛?”

 

   

  魏无羡不知道该怎么阐述他现在的震惊,看到蓝忘机的一瞬间,无数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飞过,大脑飞快地运转,他试图在大量的情报里面找到答案以解释先下摆在他眼前的这个情况。

 

  绵绵转身看到魏无羡,微笑着给他打了个招呼道:“魏先生,下午好!今天上午怎么没来?是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对这个经常来她们店里帮忙,面上只图她家酒窖里的酒的魏先生是很有好感的,魏无羡样貌俊朗,身上带着一股子外来人的气息,而且为人正派风趣幽默,虽然有时候有点不着调,但长期相处起来就能知道他从来都进退有度,是个很有风度的人。

 

  至于有说他来酒馆帮忙是为了追求自己这个说法,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也许不止是她注意到了,魏无羡看着她家新进的北方的酒,看着那些小镇上日益丰富的物资的眼神,不知道要比看她要狂热多少倍。在她看来,魏无羡每天擦拭的酒柜上的酒才像是他一辈子追求的恋人。

 

  但这个印象在这时,在她转身看到魏无羡的这时,破灭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魏无羡这么专注地直视一个人。魏无羡盯着蓝忘机的脸,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也许他眼里是只是吓人的探究和若有所思,但不可否认,在看到今天向她问路的这个男人以后,魏无羡的眼睛亮了。

  魏无羡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精神抖擞,他仿佛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绵绵突然意识到,她在这个问路人身上感到的熟悉感,来源于魏无羡,而且魏无羡刚才像是唤出了他的名字,这说明她们应该是旧识。

 

 “魏先生是认识他吗?这位是……蓝先生?”

 

  确实是认识,而且还很熟。魏无羡心里想着。

 

  蓝忘机变化不大,不如说他完全就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轻而易举地与他的过往重合在了一起。

  魏无羡心中有了猜测,答道:“是啊,我们是旧识了,这位是蓝忘机。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都能见到面,真是太巧了。”

  他一边对面绵绵笑着说真巧,一边用余光去瞟蓝忘机,这一瞟,着实吓了他一跳。蓝忘机自看到他那一刻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看,就算魏无羡移开了视线,蓝忘机也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始终看着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这要是个姑娘,魏无羡都要怀疑他喜欢自己了。

  但蓝忘机不是姑娘,他也不可能喜欢自己。

  “真是意外之喜,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魏无羡有点紧张地道。

  “来教书。”蓝忘机终于惜字如金地对魏无羡道。

  “啊?”

  蓝忘机的回答显然不符合魏无羡的任何一个猜测。

  “是啊,就是镇上那个老教堂,他是那的新老师!”绵绵显得很兴奋,她补充道。

 

  这个小镇上没什么什么正规的学校,镇上的人也能没有太高的文化水平,能够识字,就已经非常不错。而说到老师,就必定是说镇上老教堂里的一位老先生。

这位老先生大抵是很久以前就住在镇上了,所有人都叫他老师,但没人知道他真名叫什么,原来是做什么的。唯一知道的只有他衣食不愁,有文化,识字,会教书并利用荒废的老教堂开课讲学。在蓝忘机到来之前,可以说这位老先生是镇上唯一的老师了。

  老先生性格脾气都非常好但对待教学过于的随性,他的课时有时无,并且从不强求别人来听,学不学完全凭自己,讲不讲完全看心情,是个奇人。

   魏无羡当然认识那位老先生,他住的地方离老教堂很近,撞见他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魏无羡走在路上准备回家,他抱着一个大大的纸袋,里面装着他今天采购的所有生活用品和食物,往前,离他住的房子已经很近,一条羊肠岔道邻着大道蜿蜒曲折引起了他是注意,魏无羡停了停,向着小路走去。

  两边是葱绿的野草灌木,穿过其间,豁然开朗。

  矮矮的灰色教堂,朴素而老旧,苔藓缩在细小的角落,而大片的爬山虎占据着墙壁,给这栋房子添了几分姿色。

  第一次知道这里有个这样的教堂,魏无羡四面望了望,在破败的教堂附近树立着各式各样的墓碑,它们大都老旧陈腐,只有其中一个非常崭新,周围没有太多植被,像是最近才刚刚立下。

  魏无羡鬼使神差地抬步走向那崭新的墓碑,他盯着那大大的十字发愣,死者的生平信息映入眼帘,这是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小伙子。魏无羡蹲下来,空出一只手在墓碑的姓名处摩挲,将这个名字默念了一遍之后,他翻了翻自己手上的大袋子,从袋子里掏出了个手掌大小的瓶子,摆在了墓碑前。

  “你相信好人死后会上天堂去到上帝身边吗?

  一个声音猝不及防地从旁边传来,魏无羡猛然转头,他对自己的感知能力还算自信,但他却并没有感受到有人接近,下意识地警惕甚至带出了敌意,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去将人撕碎。

  说话的是个带着帽子穿戴体面的老先生,老人见到魏无羡露出的充满敌意的眼神和蔼地笑了笑,然后毫不客气地弯腰捡起魏无羡放在墓前的瓶子,直接打开瓶盖喝了一口道:“小朋友,别那么紧张嘛。”

  “……”看着这个老人上来就在他面前喝了他放的酒,魏无羡说不出话来。

  “你相信好人死后会上天堂去到上帝身边吗?老先生又问了一遍。

  魏无羡想了想答道:“大概相信吧。”

  听了魏无羡的回答老先生爽快地笑了起来,举举瓶子道:“那不就对了。人都到天上去了,那你摆这么个东西在这里做什么?”

  魏无羡也被他逗笑了,看着墓碑道:“这样啊,这位果然是个好兄弟。”

  “是啊,我看我们两个很有缘,这瓶酒就权当孝敬我老人家了。”

  魏无羡问:“你是……?”

  他站了起来走向教堂道:“我在这里当老师。”

 

 

  魏无羡悄然退役,退役之后,江澄从未跟任何人说过他的下落,蓝忘机为什么事情找他而来的可能应该很小。

 

  蓝忘机说,他来这里居然是去一个破败的老教堂教书?这是哪本书上编的童话故事?蓝忘机应该还留在部队里,部队的事情他不管了吗?事出无常必有妖,难道军方内部又出了什么问题?

 

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魏无羡甚至有点恐慌,但他马上重整精神,决定自己一探究竟。

  在魏无羡发愣的时间里,绵绵礼貌地对蓝忘机笑道:“你好,我叫罗青羊,你可以叫我绵绵。你的课我也可以去听吗?”

  “罗姑娘好。听课可以。”

  大概是觉得蓝忘机这么说话太有意思,绵绵又轻笑了好一会。

 

  “来……教书啊,挺好的啊。算算时间,我和你也算老朋友,好久没见面了,今天这么巧,要不先和我叙叙旧?”魏无羡回过神来,高兴地笑笑,大方地楼住了蓝忘机的肩膀,热情地邀请道。

  “不了。”蓝忘机难以适应魏无羡突然的零距离接触,但他只是僵了僵,没有生气,也没有像从前一样甩开他。

  “你要去教堂对吧?”魏无羡也不勉强,只问。

   “嗯。”

   他贴得太近,说话的气息都扑到了蓝忘机的脸上,蓝忘机不适应得偏了偏,小声地应了。

  “我现在就住在那教堂附近,就顺路我那坐会多好。”魏无羡开了话匣子,“来看看我过得怎么样呀,我和你说我现在住的那个房子可大了,简直大得吓人……”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打动了蓝忘机,他本来强硬的态度开始软和起来,听魏无羡左拉右扯了半天,他道:“好,那就去看看。”

  他只是想来看看。

  

  

  阳光透过窗户照到屋内照亮了漂浮在空气中许许多多的尘粒,映得屋子灰灰蒙蒙又泛着点点星光,而屋内又能通过窗户瞭到外面缺乏打整的庭院,野生的小草小花包围了墙壁,而庭院的中间却有一片松软的土壤,顽强地竖着一排葱绿的植株。

  蓝忘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默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脚步声在有些空旷的厅室回荡,魏无羡从厨房回来,手上拿着两个杯子。

  晶莹剔透的红色穿过透明的玻璃杯,轻轻的碰撞,一滴小小的水珠顺着杯体滑落在沙发前的桌面上。

  魏无羡放下两个杯子,坐在蓝忘机对面准备开口说话,蓝忘机头也不回地依旧看着窗外却比他先开口道:“你种菜?”

  顺着蓝忘机的视线,魏无羡也往窗外望了望好像自己也吃了一惊,他道:“没有,我买的土豆发芽了,只是随手埋在院子里而已,之后我就没管过了。”

  “……”

 “没想到都长成这样了!”魏无羡由衷感叹。

  蓝忘机转过头深深地看他一眼,又看着魏无羡摆在他面前的玻璃杯始终没说话。

  “尝尝?”魏无羡又道,“农家自己做的葡萄汁。”

  “是酒。”

  蓝忘机的回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魏无羡正把杯子往前推的手僵硬了,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

 

 

    “蓝湛,上前线之前,要不要来一口?”魏无羡挤到蓝忘机身边,贴着他把怀里的酒壶塞了过去,神秘兮兮地小声道。

  闻到他一口的酒气,蓝忘机使劲皱了眉,冷眼看向他,推开他要塞给自己的酒壶,不着痕迹地甩开魏无羡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道:“不用。”

  魏无羡还欲要说什么,蓝忘机已经抬步走开了。

  “他就这么讨厌我?”魏无羡挠了挠头发。

  “谁说不是呢,就你爱招惹人家,贱的。”江澄顺口回答他,又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脚,“该走了。”

  “知道了,你再踹我,我回来跟你拼命!”

 

 

  虚虚的捂住手中的玻璃杯,魏无羡感觉凉地有些刺骨。他想得很简单,不管以前他和蓝湛关系怎么差,先把人邀到自家偷偷掺点低度数的果酒,再慢慢地套话,自己想要的情报应该不难到手。

  可能是他想的太简单了,魏无羡把手撤回来道:“是吗?应该是我错倒成了葡萄酒,不过是味道一样的好,度数也不高几乎和果汁没什么区别。难得见面了,你来陪我喝点好不好?”

  魏无羡知道蓝忘机以前跟他不对付,所以并不指望蓝忘机能喝他的酒,他为缓解尴尬随口一说,自顾自地拿起杯子在蓝忘机面前举了举,打算自己慢吞吞地抿一口。

  “好。”

  “啊?”

  修长骨感的指节环上了面前的杯子,蓝忘机举起杯子竟主动与他碰杯。

  “嗙”地一声脆响叫魏无羡吓得手足无措,他眼睁睁地看着蓝忘机与自己碰杯后,抬手仰头,红色的汁液顺流而下,喉咙里一吞一咽,顷刻间就将杯中的果酒一饮而尽。

  卧槽……喝完了!

魏无羡心里忍不住爆了句粗,一堆念头扫过脑内最后只留下了满脑子的不敢置信,他甚至不知道这时应该如何反应,举着杯子酒都忘记喝上一口,就呆呆地瞪大眼睛盯着蓝忘机。

  这是什么鬼,这还是蓝忘机吗?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又是一声响,蓝忘机两只手捧着空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就一言不发地保持着这个姿势,手抵着桌子,低着头像是望着桌面沉思,一动不动。

  惊弓之鸟魏无羡被他这放杯子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哆哆嗦嗦地抬头看他什么反应。

  他不会是生气了吧?魏无羡一边观察一边想着。

  什么反应都没有。蓝忘机就像个石雕一样坐在那,倒是让魏无羡看了个仔仔细细。

  削尖的下巴,黑色的短发垂在耳边,映得他的肤色白得不像话,这样看来,在小镇上初次见面时那种一成不变的感觉完全被证实为是魏无羡的错觉。蓝忘机和部队见到的他不一样,头发长长了,肤色也变白了,但一眼看下去,却没有丝毫的违和,好像他本该这样,沉静甚至有些柔和。

  就这样不动声色地看了对方好一会,魏无羡才猛地觉得不好意思,他感觉自己脸上发烫,这种体验实在是稀奇,他忍不住移开眼摸了摸自己的脸。本来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捂捂自己发烫的脸,但他想到蓝忘机身上细微的变化,又悄悄多摸了几下,试图找到自己身上的变化。

  没摸出来。

  沉默了好一会,魏无羡终于眼神一凛,一咬牙开口说话,直奔主题:“你到底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教书?你有什么目的,军方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

  魏无羡等了一会,没人回答他。

 “你……说句话啊。”魏无羡喝了一口酒,有点着急。

  蓝忘机连坐下的姿势都没变动。

  就在这个时候,魏无羡终于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了蓝忘机一眼,然后起身绕过桌子停在了蓝忘机跟前。

  蓝忘机依然低着头,魏无羡试着坐在他旁边,再次试探性地道:“不想回答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给点反应就行呀。”

  短暂的等待后,魏无羡伸出了手扶上了蓝忘机的肩轻轻地摇了两下。

  不可思议的平衡被打破了,如山的重量呼啸而来,伴随着一股前所未闻的气味,洪流席卷,将一切埋葬在身下。

  “什么玩意……”魏无羡的头重重地砸在自家的沙发上,他这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微微低头,一眼就瞥见蓝忘机那张冷俊的脸贴在自己胸口上,他瘫倒在魏无羡身上,紧闭着眼睛,呼吸平稳,怎么看都是睡着了。

  魏无羡嗓眼里有话,也说不完整了,他都不知道脑袋里的弦断了几根,震惊可能把他震成了傻子。

他已经完全弄不明白了,出现在他面前的蓝忘机,来当老师,会接受他的邀请,甚至会喝他的酒,还发现他是个一杯倒!

再这样贴着细细看来,不光是头发长了,皮肤白了,连睫毛都那么细密,唇齿似乎都很柔软,身上也散发着他在部队时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味……

  这个蓝忘机真是变了。

  不对,他为什么要被一个男人人压在身下,死盯着他看得那么仔细啊!

  魏无羡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平躺在沙发上给蓝忘机当靠垫低着头品味着蓝忘机身上的各种变化,津津有味地品味了好一会,他才突然醒悟,发现了自己的不妥。

  他蓝忘机的这亲密接触实在是亲密过头了,魏无羡妄图起身先把他们分开,但可能是很长时间没有和什么人这样接触了,他一动,蓝忘机私密的胸腹,侧腿,脖颈隔着衣服,就蹭得他浑身痒痒的,莫名的难受又令人尴尬。

 他也不想太粗鲁地将蓝忘机推开,只能试图叫醒蓝忘机:“蓝湛,蓝湛……醒醒,起来了!”

  魏无羡叫了他好几声,蓝忘机都没什么反应,看来他不光是个一杯倒,这一倒还倒得非常彻底。

  魏无羡没有办法,无奈地用手将蓝忘机推开扶好,让他靠在沙发上靠稳了,开始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不说他想要的情报套不出来了,魏无羡也没法知道蓝忘机这一倒下到底会睡到什么时候,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打算去教堂那边,要是他很快就醒了,倒是也不算耽误,关键是魏无羡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安排。

把人就这样扔在客厅摆着好像也不太好,于是他决定去给蓝忘机抱个毯子让他躺在沙发上睡会。

  抬步准备离开客厅的魏无羡脚边忽然踢到了一个物件,他看向脚边,发现了蓝忘机放在一旁的行李箱。

  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魏无羡忍下了好奇,无视了蓝忘机的行李,径直走了。

  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让蓝忘机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这样随便翻人家的私物,也未免太没下限了。魏无羡想着。

  

  贴心地为沙发上的“睡美人”找了毯子,魏无羡扶着他的肩膀环着背把蓝忘机放平准备给他盖毯子,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低下头,魏无羡与一双浅淡的瞳子猛地撞在了一起。魏无羡还没来得及收回附在蓝忘机肩上的手,这一对视,让魏无羡大脑一懵,还带着点慌张和心虚。

  他心虚个什么劲啊!他又没干什么对不起蓝忘机的事情!继搞不懂蓝忘机以后,魏无羡连自己都开始搞不懂自己不时冒出的各种想法和情绪了。

 “你醒了?”魏无羡尽量和善地笑笑。

 蓝忘机一脸平静,盯着他的脸,突然攥住了魏无羡的手腕,张了张嘴道:“没有。”

 被蓝忘机抓住了手腕,魏无羡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而这接下来的一句“没有。”,就直接砸得他上扬嘴角都僵住了。魏无羡试着挣脱他的手,可也不知道这蓝忘机哪来的这么大力气,魏无羡挣扎了半天,使劲浑身解数也拿他没办法,却硬是没能让他放手。

  “蓝湛!放手!”

   “不放。”

  “你冷静一点,你是不是醉了?你说说看,这里是哪?”魏无羡问。

  蓝忘机向着四周看了一圈,扭过头面对魏无羡道:“不知道。”

  得了……魏无羡遇人无数,和不知多少人拼过酒,自以为什么样的醉态都见过了,大哭的,大笑的,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都有。而今,可算是给他这孤陋寡闻的人长见识了。

  没想到,这位冷热不近的蓝忘机,居然是个先睡后醉向人发酒疯的主。

  说是发酒疯其实也不太确切,魏无羡打量着他,除了抓住自己的手不放,给人的回应莫名其妙以外,要是咋一看,还真看不出这蓝忘机到底哪里醉了。魏无羡问话,他就应,魏无羡不问话话,他也不闹腾不出声,就保持这个姿势看着他。

  面对前所未有的情况,魏无羡一阵头疼,一时半伙,他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无奈,只能先试着跟蓝忘机说说话。

 “你再说说看,你叫什么名字?”

  “蓝忘机。”

  “在之前是做什么的?”

  “军人。”

  这类问题蓝忘机都能答得上来,这反而让魏无羡摸不着头脑了。

  难道这人醉酒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吗?如果蓝忘机喝醉以后就是这样有问必答的状态的话,那他岂不是都不用套话,直接一问,想要的情报就能到手了?

  魏无羡心里琢磨了一会又想:不行,如果这样等他他酒醒了,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他这样乘人之危,还真不知道这严肃古板蓝忘机之后会发多大火。

  魏无羡又瞧了会对面的这只蓝忘机,终于心下一横。

  要不先试试吧,反正他也不一定会一五一十的认真回答要是他都回答了,那也是他自己亲口告诉我的,难道还怪我不成?

  “蓝湛,我们来玩个游戏。我问你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不准撒谎好不好?”魏无羡自己铺了个开场白,总感觉他是在逗镇上三岁的小子,再看着蓝忘机这张和稚嫩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容颜,他脸上有点烧得慌但内心里确实又兴奋又好奇。

  “好。”蓝忘机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然地点头。

  “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这句话会脱口而出实在是大大地出乎了魏无羡的意料。

他以为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蓝忘机出现的原因和军部的内部问题,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开口就是这毫不相关的一句。

  不过说实话,这问题的答案魏无羡确实是挺想知道的

  蓝忘机皱了皱眉头道:“不是。”

  这下魏无羡可就更意外了,他以为就这个问题,除了“是”就不会再有别的答案了。

  看来在蓝忘机眼中他们两个的关系其实没那么糟糕。

  “你来这个小镇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愧是没有忘记本来的目的,这次魏无羡决定抛那些突然涌出的杂七杂八的问题,单刀直入。

  蓝忘机看着魏无羡的眼神有点……火热,但声音还是冷冷地有点不近人情,他道:“见人。”

  对,就是火热。魏无羡拍着胸脯打包票,要是蓝忘机用这个眼神去盯镇上的姑娘,十个有九个都会动心。面对这样的眼神魏无羡有点莫名地发毛,心脏也不知为何,跳得很快。

  可魏无羡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在他觉得,估计自己这心动的成分非常有限,他主要是心悸。  

蓝忘机之前说过自己来这是为了教书,看这架势,估计也不假。可若他确实是单纯的抛下军中事务来教书找点事做,那这时便应该直接回答他教书。

可蓝忘机却说他来见人,那只能说明他的动机和目的并不单纯。

他在隐瞒。

见人?见什么人?见他,还是那老教堂里的老先生?那老先生到底什么来头?见了人要做什么?

  “你要见的是谁?”

   魏无羡说完,蓝忘机似乎突然开始警惕,他没说话,但视线却从未从魏无羡身上移开。

   避而不谈?这个不能说?

  “这个不答没关系,那我们换个问法,你为什么要特地跑来这里教书?”魏无羡想了想,声音也冷了下来,眯着眼睛泛着凌厉,身体向前屈迅速地拉近了距离,试图给蓝忘机以压迫感道。

  蓝忘机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还是寻常的淡然,不过这次他答了,还回答得挺快。他就这样迎着视线露骨地道:“喜欢。”

  “啊?”这一刻魏无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喜欢。”蓝忘机又重复了一遍。

很奇怪,面对这样一个令人费解倍感荒谬的场面,他不觉得恶心,甚至都没有多想,他望着蓝忘机眼里的暗流涌动,也并不适,没有惊讶。魏无羡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他抬手捂住了胸口,感觉有点热,有点闷。

  一句话突然惊雷般炸在耳边。

 

“除了打仗,你就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江澄拍案站了起来冲他吼道:“喜欢的事情,想做的事情,战争结束之后的其他打算,你什么都没有吗?”

  “……”

  魏无羡被他吼得发愣,不自觉地攒紧了拳头挺直了腰肩仿佛要将软弱者的胆怯驱散,将所有的回忆与情绪狠狠地撕成碎片,毫不留情地吞下喉咙。潮起潮落,留下是,是始终不去的烈日和空空荡荡的白沙滩,迷惘而无望。

  喜欢?什么是喜欢?他能喜欢什么,除了待在部队他还能做什么?

  他不懂,他也不想懂。

  “没有。”魏无羡道,“喜欢的东西,我没有。我就待在部队哪也不去。”

  “你!你又不是看不懂局势。倔什么?到时候,谁都不好办!”

  “你别管。”

一字一顿,声音从齿缝里蹿出来,牵起了前因后果,却牵不起记忆的滚轴,生锈的齿轮动弹不得。

 

  “你特地来这里教书是因为?”

  “喜欢。”

   这场面真的是滑稽有趣,魏无羡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他又小声地重复,“我明白了……”

  释然了,无论这是否是酒后的胡言乱语。他没有说谎,这样一个人,这样从蓝忘机通透的眼里直直地望过去,风雨中沉浮颠簸时突然仰望无云的天空,魏无羡第一次发现,一个人可以这么纯粹。没来由地信任悄然升起。

小小的火苗在心胸升起,老师……倒真是挺适合他的。

  想着从前天天被蓝忘机逮着教训的时候,那更是觉得这份职业与蓝忘机真是般配得不行。

  “但你是怎么回事,你要在这待上多久?军部的事情是随便就能撒手不管的吗?部队里出什么事了吗?”

  “至少一周。我退役了,不知道。”

  “退……退役,你……退役了?”魏无羡不禁地向前逼近,没底气地问道。

  “嗯。”

  这个爆炸的消息让魏无羡缓不过来,但这样一想,像蓝湛这样的人能安心放下自己的责任也唯有退役这一种解释了。

  蓝忘机退役了。

对此魏无羡也不知道作何感想,沉默地垂着头。

  “嗯?”无意识之间,魏无羡离蓝忘机越来越近几乎贴在了一起,他在距离蓝忘机极近的颈部顺着衣领向下看去,一块狰狞的伤疤露出了冰山一角。

  这是什么?蓝忘机什么时候受这样的伤?

  魏无羡伸出自己未被禁锢的手,拉开了蓝忘机的衣领,将脑袋凑了上去想好好的看看这道伤痕。

  衣领上的纽扣被顺势解开,手指不小心划过了敏感的皮肤,呼吸的气息也紧随其后。

  还没等魏无羡看个明白,异变突发,原本老老实实的蓝忘机猛地抬起了手,感觉下一秒一个巴掌就会呼啸着打到魏无羡的脸上。

  魏无羡的注意力完全被蓝忘机身上的伤痕吸引了,等他注意到蓝忘机的异常时已来不及躲避。

虽然绝非本意,但魏无羡仔细一想,他现在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个不要脸的臭流氓,这一巴掌似乎也情有可原啊。

  “不是,蓝湛,这是误会啊,我没有……”魏无羡见自己躲不了,也就索性不躲了,放了手闭上眼睛,一边自暴自弃地胡思乱想着,一边徒劳地解释。

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又一次压在了魏无羡身上,他一顿紧张,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魏无羡谨慎地打开眼帘,看着眼前的景象,僵住了。

  屋子内突然禁了声,屋顶上的鸟用鸟喙整理了羽毛,然后扑着展开的翅膀,向着午后的阳光飞走了。

   “蓝湛?蓝湛……醒醒。”

  晕……晕过去了。

  魏无羡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巴掌会打到蓝忘机自己头上,他未目睹蓝忘机将自己打晕的过程,反而为魏无羡带来了更大的冲击,望着蓝忘机的耳廓与侧颊,他简直束手无策。

  魏无羡突然惊觉,这个人就以这样古怪的姿态毫无征兆地闯进了自己安定的生活,无端地扰乱了自己的心绪。短短半天的时间,每一个举动,每一份情绪,都跟着蓝忘机的一行一言肆意的牵动,起起伏伏。

  “别说些有的没的,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我看蓝湛,你就是专门来克我的吧。”好不容易再一次从蓝忘机的身下挣出的魏无羡却发现手腕被紧紧地拽住,怎么也无法摆脱。

  明明有长睡不醒的气质,却偏偏拉着魏无羡不放,经过数次艰苦卓绝的搏斗,魏无羡终于认命,一倒头,望着灰扑扑的天花板和蓝忘机牵着手,勉强地并排躺在略显狭窄的沙发上。

 魏无羡无奈地把手搭到头上发着呆,叹了一口气,伸手抓过他拿来的毯子一股脑铺在两人身上后又感无所事事。

 “你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啊……这么早,我可不想陪你在沙发上睡觉啊……”零碎的疑问只是魏无羡的自语,可不知不觉,魏无羡竟真觉眼帘沉重,睡意袭来。

 不可思议的温度从身旁,从与手腕接触的掌心传来,没有人魏无羡感受到任何不,反而令人依恋,仿佛儿时的自己爬到故土高高的树上,靠着粗厚的树干吹着叶间漏出的清风陷入沉睡的哪个时刻,陌生而又充满怀念,一不小心就会深深地依恋。

  这一睡,直至旭日东升。

 

  微弱的阳光从窗户照进屋内在蓝忘机的脸上映下了笑笑的光斑,他缓缓地睁开眼睛,面对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偏头一看,魏无羡的睡颜一览无遗。

  察觉到现下的不妥,蓝忘机猛然起身连带着掀起了身上的毯子,清晨的凉风穿入周身,带着意识一点点地飞回,他努力回想,却觉一阵头痛,始终想不起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蓝忘机的手还攒着魏无羡的手腕,骇人的热度从对方的皮肤上传递过来,烫得蓝忘机迅速地撒手。他低头审视了自己的衣着,又观察了魏无羡的衣物,除了领扣不知为何已经解开,其他地方都还算整洁没有凌乱,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将领扣系好,他一边起身,一边打理思绪。

  “本大爷都退役了,谁也别想叫醒我……放心,谁来都没用……”察觉到蓝忘机的动作,魏无羡含糊地出言警告,有霸道地将蓝忘机掀起的毯子一口气卷到自己身上,蒙着头没有苏醒的迹象,继续倒头大睡。

  “……”

  蓝忘机轻轻地动作,翻身下了沙发,瞧着魏无羡沉思了一会,接着为他捻了毯子盖好,左右查看了这间屋子,转身离开了客厅,去向了其他房间。

 

  手里拿着信封与纸条,蓝忘机按照上面的指示随着细小曲径成功见到了风姿独特的老教堂。他观察了四周,轻瞟了那崭新墓碑,上前敲门。

  门从内打开,传出了老人带着笑意的话语声:“不早了吧。”

  “前辈。”蓝忘机恭敬有礼地将手中的书信递了过去。

  “进来说话。”老先生接过书信,将门大敞开来道。

  布满褶皱的手拆开信封,打开信纸,老先生明显地嘴角上扬。

  纸面上,只有寥寥一句。

  

  镇上来了位特殊的客人,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不妨来这里上课试试。

                                                                      抱山

 

  “蓝小友打算待多久?”

  两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堂中随意地交谈。

  蓝忘机考虑了一会,道:“至少一周。”

  “见过了?”

   “见了。”

   “见过就好。别担心,那小子顽强着呢。”

   老先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蓝忘机,看到他空着的手,又敏锐地察觉到一股微弱的酒气,老先生道:“住所找好了吧?”

  “……”蓝忘机也扫到自己空空的手,说不出话来。

  “上课一般在中午或下午,没什么准,你看着来就好。”老先生将信叠好重新放回信封,意味深长地笑道。

  “明白。”

  垂下头在信封上慢慢摩挲几下,老先生道:“受你照顾了。”

  “不敢当。”

  “那今天就这样,课上的内容也没什么参考,按你的想法来就好,先回去休息吧。”

  “那晚辈告辞。”

  “别这么拘束,什么前辈晚辈,我现在就是个糟老头子,很多事早就撒手不干了。”

   听言,蓝忘机冲他微微点头,离开了教堂。

 

  老人安静地坐在教堂里,就这样待了好一会,他才起身,漫不经心地拿起了不远处放着的一本书。

  展开书页,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夹在其中。

  欢乐美满的一家人,从左到右,般配的男人女人,和被扛在肩上抓扯着父亲头发的调皮小子,通通洋溢着笑容。

  眼前,就是是生活所能赐予人的最大的幸福。

 

翻过照片,背面,黑色的笔墨勾勒出了叫人怀念的单词。

 

  长泽

  藏色

  婴

 

  一场战火,将一切都烧没了,两具棺材,将一切都带走了。

  这一张单薄而老旧到泛黄的纸片却未点燃烧尽,始终保留了下来,承载了多年里,所有的罗曼史。

  翻回正面,他盯着男人头上的小子无瑕的眼睛。

  “人各有命。”

  昨日今朝,声音不知从何而来。

 

  当魏无羡从睡梦中苏醒时已经没有任何人在他身旁,他从沙发上坐起抓了抓睡乱的头发感觉飘飘的有点恍惚,像是宿醉的人刚刚恢复意识,一切记忆都是那么的不清晰。

  秋风一吹,魏无羡打了个激灵,终于还算清醒,将昨天发生的种种在脑内重现了一遍,简直没法相信那些事都是真实发生的。不期而遇的故人,意外的各种事故,轻松扰乱了他日常生活的轨迹,怎么想都岂有此理。

  “咦?”

  魏无羡脱力地坐直靠到沙发上,抬头一瞥就见桌上摆着餐具和一盘切好的吐司,旁边放着一杯水和一瓶魏无羡特制的辣椒酱。他拧开辣椒酱,熟练地将火红的酱汁涂抹在吐司片上,吃了起来。

  真是难为他了。魏无羡一边咀嚼一边想着。

  这几天他家里的食品大概都消耗地差不多了,连魏无羡都不知道他的柜子里还剩些什么,估计不至于空空如也,但也没什么东西了。

   魏无羡想象蓝忘机打开厨房的柜子一阵搜寻最后只找到一块吐司和一瓶辣椒酱时那无语的表情,就乐得不行。他一拍腿笑到辣椒酱都呛到了喉咙,赶紧抓过一旁的水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又重重地将杯子放下。魏无羡东张西望了一会,没见到蓝忘机的身影,但他的行李倒是还依旧摆在原处,估计是占时出门了,一会还要回来取东西。

  魏无羡摸摸下巴,觉得是时候出去买点食品了。他把东西吃完,端着餐具去了厨房,站在厨房门口,魏无羡吃惊地微微张着嘴,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整洁干净,不落灰尘的房间。

  魏无羡傻傻的到处观察了一会,把餐具放下,心情有点复杂,心里暖暖的又有点不好意思。

 

都是蓝湛做的吧……

“好吧,今天就先去镇上买点东西。”

 

 

  蓝忘机从教堂原路返回,他走在路上,离魏无羡的住所还有一段距离,远远地望去能看到有人蹲在院子里。他推门走进院子里,果然看到魏无羡蹲在地上满手的土泥,周边是各种各样被连根拔起的植物。

  “你在做什么?”蓝忘机问道。

  “我在拔土豆。”魏无羡听见声音抬头看他,食指竖起放到唇齿前方,冲着他做了个夸张的禁声动作,像是怕暴露什么重要的机密,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道。

  蓝忘机挑了挑眉。

  “是你提醒我的。”

魏无羡回过头去,先去除了边上的好些杂草,然后一把抓起一棵土豆的茎叶往外拔。

  土豆下的土壤看似松软,但有根系顽强地连着,魏无羡费了好些力气,尘土四散,才把土豆连根拔起。

  过程不简单,得到的成果却有些心酸可怜,根系下作为种子的土豆已经干煸萎缩而新生的一小颗土豆孤零零地垂着,看着还没有一个拳头大小,作为食用的蔬菜实在是寒酸。

  魏无羡又接连拔了好几株,都是清一色的娇小可爱,他将院子里的土豆全部拔完,扒拉了几下自己的劳动成果,端详了一会,又用余光扫了一眼一直站在旁边的蓝忘机,乐了。

  乐得有点莫名其妙。

  阳光从高高的蔚蓝天空洒下来映在青年的身上,一时间光芒四溢,失落的场景如梦般展现。

  蓝忘机的心神仿佛要被这天边耀眼的阳光吸走了,脏器被魏无羡的笑声牵引,随着它鼓动。

  “这么开心?”他似乎不解,脸上看不出波澜。

  “是啊,这个尺寸,你不觉得开心吗?”魏无羡拿起一个迷你的土豆放在手心用来展示,“原来种下去的土豆苗子可有这么大呢!”

  魏无羡用手比划几下,为蓝忘机重现了生根处干扁土豆意气风发的样子。他绕有兴趣地瞟了蓝忘机的脸,但很可惜没能看到他期待的笑容。

  说来奇怪,魏无羡现在才发现,这么多年他对这张脸上展现的笑容的影响相当稀薄。不,不能是稀薄,好像根本就没见他笑过。

  “去洗洗手吧。”蓝忘机不介意地弯腰将地上豆丁般的土豆逐一捡起,对魏无羡说道。

  “嗯。一会你也去洗洗。对了,蓝湛你吃过饭了吗?”魏无羡拍拍手扫了扫手上的泥,起身道。

  “未曾。”

  “那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你见识下我的手艺!”魏无羡挽了袖子,干劲十足。

 

  室内,几个小小的土豆被清洗地白净挂着水珠,放在众多的食材中,显得极其不起眼。

  靠院里采的土豆,自然做不出一顿饭来,魏无羡处理着购入的食材,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要我帮忙吗?”蓝忘机问道。

  “你还会做饭?”盛出锅里的东西,魏无羡抬头望他,惊讶由表及里。

  “理论上是会的。”

魏无羡盛出的食物带着刺鼻呛人的辛辣,泛着难以想象的颜色,蓝忘机不由皱眉。

  会做就会做,理论上是什么意思?一看就是假把式。

  魏无羡心里捧腹,对蓝忘机会做饭一事带有怀疑但十分好奇的心态,大度地直接将厨房推给了他,自己端着盘子放在桌上坐着等候看他表演。

  撑着脑袋看着蓝忘机的背影,青年的神色有些迷茫,不知为何眼前的事物变得格外模糊,左右盼望总觉得自己的身高缩了水,厨房里忙活的人影辨不清模样,而脑中是一片空荡荡。

不知过了多久,当蓝忘机端着菜走出来时,魏无羡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像入了定,迷离的眼看向这边,却很呆滞,恐怕连蓝忘机已经转了身正走过来这一点都没注意到。

  几道热气腾腾的菜被放到桌子上,清脆的摆放声将魏无羡唤醒,魏无羡抱着点看笑话的心态欣赏了蓝忘机做的菜品,这一欣赏险些让他坐不住了。

  “这是你做的?”

蓝忘机来的这两天,魏无羡发现自己的心情就不停地经历着大起和大落。

  精致,精致到放到寻常酒馆都有点可惜的样貌,光从视觉上来说就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这也好看过头了吧!这蓝忘机居然这么深藏不露!

  “嗯,尝尝。”蓝忘机回答。

  一眼看去,几道菜里大多数都偏辛辣只有少数看上去非常清淡,魏无羡拿起餐具,有点不甘心地尝了味道。

   将食物放进嘴里咀嚼几秒后,魏无羡一片恍然。

  “原来如此,这就是理论上会做……吗?难不成……这是你第一次做菜?”

  “嗯。”

  “理论的意思是……?”

  “看书。”

  怪不得。

  外表虽光鲜靓丽让人食指大动,但实际品尝过后,却发现是徒有其表。并不是说味道有多差,而是调味把控不足,酸甜苦辣,哪种调味料加多少最合适,不是食谱上的“适量”能概括的,因此是纸上谈兵造就这与外形不符的微妙口味。

  虽然味道不算上佳,但第一次就能做成这样,亦可称一句了不起了。

  蓝忘机见魏无羡咀嚼品味了好一会,脸上带着一言难尽,不禁犹豫地问道:“不好吃?”

  “好吃。”魏无羡几乎是脱口而出。

  魏无羡暗搓搓为自己掩饰的行为辩解:毕竟是自己推推嚷嚷把厨房让给他的,又是第一次做,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还是不打击他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教学。

  以后有的是时间,魏无羡大好了算盘。

  “真的挺好吃的,还站着干什么,坐过来一起吃吧。”

  “嗯。”蓝忘机顺着坐在一旁,开始就餐。

  魏无羡从来没想过蓝忘机吃饭是这样的。端庄文雅,慢条斯理,每个动作都要拿捏得当,一点一点地消耗盘中的食物,简直是一副贵族做派。

  而实际上,蓝忘机生于军中世家,排名老二,上头只有一个年纪稍大的大哥,说是位名副其实的二少爷,一点都不夸张。

  一旦意识到这位二少爷种种异常,而且不光给他收拾厨房,还给他做菜,魏无羡就感觉背后一凉,有点不太好。出军部这么久了,有人为他做这些,都是第一次。

  “你怎么了?”蓝忘机看他不对劲,双手放平停止进食,出言问道。

  “没什么,想到些事情。蓝湛今天一大早是去哪了啊?”魏无羡不似他这么文雅,手上没停便道。

  “去教堂。”

  “真认真,那老爷子自己都不比你积极。”

 “……”

  “昨天那个……”可怜见的,魏无羡竟也有尴尬到欲言又止的一天。

  见蓝忘机没接话,魏无羡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说到底确实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会那个样子,算是我强人所难在先,但是你也没拒绝不是?而且之后还是你主动的,我也没……”

  稀里哗啦地一阵响,伴随着椅子四脚摩擦地面的刺耳杂音,蓝忘机撑着桌子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吓了魏无羡一跳。

  “我昨天干了什么?”

  “啊?”魏无羡一脸莫名。

  “我昨天干了什么?”蓝忘机又问了一遍。

  “你……该不会是不记得了吧?”魏无羡将信将疑地询问。

      蓝忘机脸色一黑,这确是失态,他是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没有想到蓝忘机对酒后之事一概不知,魏无羡大喜过望又有点不是滋味,玩心大起嘴上忙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
  “就是什么?”
  是啊,就是发发酒疯拽人胳膊,问些胡话,把自己拍晕了,人牵着睡了一觉吗,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魏无羡的大喜过望在蓝忘机眼里却成了缓解尴尬的欲盖弥彰,他脸上冰霜有厚了一层,坚持道:“我若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不妨直说……我努力想想……”
  别别别,蓝二少爷,蓝老师你可别想了,你要是想起来估计会先把我拍死以解气灭口,然后再把自己拍死以表雅正清白。
  “就是,说了很多话……然后……”
  “说了什么?”
  “就说你喜欢……”魏无羡看他这样子,忍不住逗他,大喘气道。
  蓝忘机咽了口水。
  “就说……你喜欢当老师!”
  蓝忘机看上去又松了口气,道:“然后呢?”
  “然后就一起……睡了一觉。”魏无羡不嫌事大地喘了大气,说得暧昧。
  “你说什么?你……”蓝忘机放大了分贝往魏无羡这边迈进一步。
  “别别别,不是什么大事,你真没把我怎样,当然,我也没把你怎么样……实话实说吧,就我喝多了拉着你扯些家长里短,最后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而已。”魏无羡见蓝忘机靠近连忙打断他。
  “就这么简单?”蓝忘机停下了脚步,将信将疑。
  魏无羡坚定地道:“就这么简单。”
  蓝忘机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终于释然,重新坐了下来,继续吃饭,让魏无羡长长地松了口气。

  “蓝湛以后打算怎么办?我看你带着行李,在这落脚的地方找好了吗?”魏无羡转移话题道。

  “……暂时没有。”

  “那……不妨住我这里怎么样?”魏无羡放下餐具,埋着头没敢往蓝忘机那边看。

  “你看,我这房子这么大就我一个人住,多浪费资源……平时也没多少人会来,怪清净的……也不用担心和我住一起难堪,二楼的房间一直是空着的,也没什么人动,我觉得挺好呀……”不等蓝忘机反应,魏无羡手舞足蹈地说了一堆。

  蓝忘机垂下眼睫,只道:“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这么巧来我这里,我们又这么熟,帮你个小忙而已。再说了你在我这又是打扫又是做饭的,怪不好意思的。”魏无羡解释道。

  “好。”

  “那你住我这了?”

  “嗯。”

  “那行!那吃完饭我带你上二楼看看,那些房间可能需要打扫一下才能用。”魏无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雀跃。

  “好。”

 

  一餐过罢,集合洗盘子的时候魏无羡这才发现辛辣口味的菜几乎都是他自己吃掉的,蓝忘机只对那些清淡的素菜动了叉子。原来他不喜辛辣,但却做了口味辛辣的菜来。

  是专门做给我吃的吗……

  魏无羡接过蓝忘机冲洗好的盘子,用毛巾擦干放进柜子。无声的默契融化在水声与盘子的碰撞声中,两人协作,不一会,就将所有餐具清洗完毕。

  魏无羡摆好盘子,伸了伸腰,活动活动筋骨道:“直接上二楼看看吗?你去挑一间屋子,然后我们开始整理房间?”

  “好。”

  魏无羡领头踏上宅子里通外二楼的楼梯,陈旧的木质楼梯受人压踏,表面开始打鼓内里轻轻地发出吱呀的声响。

  楼梯和扶手积了一层薄灰,蓝忘机跟着魏无羡来到二楼,左右看了看,试着打开离自己最近的那间屋子进行查看。

  “啊,那间不行,那间不是用来住人的,那间是……”魏无羡提醒道。

  房门一开,视野便开阔,厚重的深色窗帘挡住了一部分光线,昏暗中却也有几缕阳光带起尘埃,铺在周围。一面面的角落里堆放着箱子,里面大概装了杂物,而房间的中心大概是这个房间曾经的主角之一,一架立式钢琴孤零零地摆在中间。

  “看吧,这住不了人。”魏无羡跟着蓝忘机进了房间,上前扒开了窗帘让光线将一切暴露,转头说到。

  蓝忘机见状似乎对那架钢琴产生了兴趣并不打算马上离开,他沿着边缘避开薄灰将琴盖打开,修长有质的手敲下琴键,钢琴的琴音响彻,从琴体中泄出。

  “你想弹琴?”魏无羡站在一旁,一边随手拿起一本书在手上把玩,一边问道。

  蓝忘机好琴,并非什么秘密。魏无羡在部队时便知,他至小从师修身养性,苦练钢琴,与乐理上颇有一番天赋,自年少起就在圈内享有名气。

   “不了,琴音不齐。”试着按下几道琴键后,蓝忘机摇头道。

  魏无羡低头瞟到手中书的名字——钢琴调律。

魏无羡笑了笑,把书放回原处,解释道:“没办法,这架钢琴大概也是上了年纪了,原主人早年搬走时由于搬运困难,大部分体型较大的器具都原封不动的留了下来,想来也不值几个钱,这架钢琴也不知在这摆了多久了,也没人管。”

  了然地应了声,蓝忘机又情不自禁地按了几下琴键,这才将琴盖重新盖上,看得出他是真的很上心。

  不自觉地将钢琴的事记下,魏无羡带着蓝忘机出了们,带他去选卧室。

  

  “就选这间吗?不再挑挑?二楼最不缺的就是空房间了。”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通了风,魏无羡道。

  “嗯,就它吧。”他看似选得随意,脚尖点地,蓝忘机知道这下面连着的是魏无羡的寝室。

普通的家具,朴素的陈设,卧具摆在墙边,但没有被铺,看样子,从前应该是个客房。

  简单地打扫除尘以后,房间已经准备好迎接它的新主人,魏无羡帮蓝忘机从楼下将行李搬上来,把箱子放在房间的地上,魏无羡道:“我再去下面给你拿被铺过来,你先收拾收拾自己的行李。”

  “嗯。”

  背过身后,魏无羡便不明不白地笼罩在疑问当中。

  为什么会想要费劲心思的把蓝忘机留下来呢?

  是战友?是故人?是老师?是消散过往的碑石?又亦或是什么他从未知晓的身东西方兴未艾?

  未知的乌云似乎预示着暴风雨的到来,他忽视的种种仿佛在黑暗的角落中蠢蠢欲动。而魏无羡明了的事情只有两个。

  他想让蓝忘机留下来。

  以及,只有蓝忘机留下来,他才能找到所有不安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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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倒旋式下跪向这位朋友 @在下姑苏蓝氏家主夫人 道歉orz。这一篇原定为她组织的活动的活动作品,但由于我的失责,写到现在都未能完结,无法继续参与真的万分抱歉。这里向您和大家说声——对不起了!TT^TT


最后,本篇从设定到选材到写法,全部都是新尝试,想求一波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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